曲七 〈門口〉
天色已晚，雨也已經停了一陣子。
籠罩在沉重的濕氣裡，街上行人變得十分稀少。
兩個人影杵在克洛斯們下榻的旅館前。
「亞，把迪克打成那樣的傢伙就在這裡嗎？」
大塊頭的灰毛狼人，語氣有些憤怒。
「我確定。」
同樣地，那位褐髮人類男子，慎重地回答。
「希克，收斂一下，那傢伙很不好應付。」
「去他的！那又怎樣！把我弟弟打成那樣，我要給他好看！」
坡嚓！
希克站在旅館的活動門前，一腳把門下的木製門檻踏碎。
「！！不是叫你先冷靜一點嗎？！」
「……………刞！可惡…………」
「哇呼~~~~~~~~~~~~累死我也~~~~~~~~~~~~。」
克洛斯一進門，馬上俯躺在床上；頭則塞進棉被裡，黑色尾巴在空中興奮地晃啊晃不停。
「你可真悠哉啊。」
雷歐踢了一下床腳。
「起來起來，談正經事！」
從床頭櫃旁拉了張椅子。
「請坐，克莉芙小姐。」
克莉芙把身上的灰色旅人斗篷脫下，掛在門邊衣架；快速地坐了下來。
稍稍整理自己金色的長髮，順手把綁馬尾的髮帶又纏了一次。
簡單俐落。
雷歐一直都在注意克莉芙的舉止；這也是他必須做的。
「克洛………」
雷歐轉身，打算把克洛斯拖起來，卻看見。
克洛斯已經爬起，坐在床邊，右手撐著下巴，不經意地看著克莉芙。
緩緩擺動的尾巴；無聲、有規律的。
雷歐心中有著獨特的感覺。
克洛斯的心思似乎有些轉變。
是好？是壞？
但不知為何，自己卻樂於見到這樣的改變。
搖了搖頭，清理一下思緒，走到半開的窗戶旁。
冷冽、潮濕的空氣襲面而來。
喘了口氣。
不怎麼清澈的星空，與若隱若現的月光。
掛在設立於街道兩旁的木柱上，已定時而眾多「光石」已經開始發亮，將街道照的燈火通明。
但街上卻十分冷清、孤寂；與明亮的白色光線，看起來極不協調。
相對於熱鬧、煩躁的白天，不尋常的夜晚。
想太多了嗎？
「………好。」
雷歐直接地坐上窗台。
「克莉芙小姐，基本上我們十分樂意接受妳的委託。」
「但是。」
「為了安全，我們必須知道更多。」
克莉芙專心地聽著雷歐的話，輕輕地點頭。
克洛斯不發一語，雙手交握，自然地垂在膝上，抬頭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上的「光石」。
「而且基於道義與規矩，妳也有必要告訴我們，更『詳細』的內容」
「所以有幾個問題，希望妳能給我們答案。」
「我們並不勉強。」
克洛斯的姿勢不變，笑著。
「若太過尖銳，妳可以拒絕回答。」
「但，會影響到我們的接受度……不過。」
雷歐站了起來，做了一個不置可否的手勢。
「問題十分簡單扼要，我想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侵犯個人隱私的顧慮。」
「我了解。畢竟我是委託人，會全力配合。」
雷歐揮了揮手。
「可以不用那麼嚴肅，不然會好像在審問一樣，那就實在太對不起妳了。」
克莉芙稍微有了笑容。
右手插在口袋，雷歐慢慢地說道。
「白天發生的事，我們待會再尋找其可能發生的原因。」
停頓了一下。
「來到這個城市的目的是？」
「工作。」
「與妳自己的職業---吟遊詩人有關？」
「是的；為了傳送一件東西。」
「？」
「歌，一首歌。」
語氣有些高昂。
「這是吟遊詩人工作性質之一：傳唱歌謠，留與後世；只不過這一首，是私人的。」
雷歐想了一下。
「情歌？」
搖頭。
「也有其他，但恕我不能透露；這是委託人最要求的一點。」
「妳熱愛這個工作，不是？」
克洛斯天外飛來一句。
「看得出來嗎？」
表情自然許多。
「這是我自小夢寐與求的職業。」
眼神閃爍出寶藍色的光芒。
「足以讓妳引以為傲。」
「你也是吧。」
「從你的身上可感覺出真正冒險家的氣勢。」
「妳太抬舉我了。」
克洛斯的金藍目光，竟不可思議的協調起來。
互相微笑。
〈…………這種氣氛………不太對……我好像被排除在外了？！……〉
〈……這我怎麼問話啊………〉
「………克莉芙小姐？」
雷歐輕輕地「提醒」。
克莉芙轉了目光。
「……好像偏離了主題，抱歉了，兩位。」
雷歐搔了搔頭髮，只好繼續。
「……白天的那兩人，就是為了妳的『工作』而來的吧？」
「沒錯；他們要求我「透露」工作內容；這是相當無理的一點。」
語氣凝重起來。
「……表面看來似乎與妳本身無關。」
雷歐開始在房內繞了起來。
「我們也不能強求妳同樣的問題………這樣好了。」
「能說明工作的來源嗎？」
雷歐換另一方面來問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思考中。
「同樣不能明說嗎？」
皺著眉頭，這可為難了。
「不………這沒什麼，我只是先想一下如何講起。」
「哦？」
雷歐靠在牆上，雙手叉腰。
「……這是在吉亞市，………菲雅共和國的吉亞市接的工作。」
「………菲雅共和國……的首都……克拉山脈……這……嗄？東方大陸北部？！」
克洛斯驚訝地問起。
「這遙遠了些吧？」
「我們上次…………一年半前吧，克洛斯。」
「那地方有些邊陲呢。」
雷歐也有著類似的疑問。
「這我解釋一下。」
嘆了口氣。
「我的故鄉………在菲利亞邦聯。」
〈菲利亞邦聯？〉
克洛斯與雷歐兩人再度冒起相同的疑問。
以菲雅共和國為首，包含中央大陸北部與東方大陸北、西部四小國共五國的中等邦聯。
菲雅共和國、西斯公國、克雷共和國、雷維斯王國、懷爾德王國。
巧合的是，其中的兩國與克洛斯有些「獸神」血統淵源………………
但目前，兩人的焦點並不在這裡。
因為就「故鄉」而言，這樣的範圍實在「太大」了。
或者是「太模糊」了。
克莉芙似乎…………
但沒有人再多問。
克莉芙微低著頭。
「………所以我的工作範圍一直侷限在這些區域之中。」
「但是，以身為一個吟遊詩人而言，這樣的見識實在太小了。」
抬起頭，語氣更加堅定。
「我打算真正地出來看一看；去接觸那仍未了解的世界。」
「而剛好這一個工作，也符合我的想法：到西方大陸來。」
雷歐又在房間裡繞著。
「這樣說來………妳是第一次到西方大陸來囉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〈………啪嚓…………………〉
「那………」
〈！？〉
雷歐回頭繼續，卻發現克洛斯突然站了起來，慢慢地走向窗戶。
「…………？克洛斯？」
「…………先等一下。」
〈剛剛的聲音………是…………？〉
打開窗戶，克洛斯探頭出去。
冷清的街道、孤寂的黑夜；似乎沒有任何不同。
往下一看，同樣也沒有什麼變化。
克洛斯試著回想。
〈…好像是……木頭………的………碎裂聲！？〉
萌生的第六感。
閉上雙眼，黑色豹耳不自然地擺動。
〈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可惡……………太吵了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〉
「我不太確定；不過……………」
朝雷歐看了一眼，移步到房間內側的小餐桌旁。
「可能得走人了。」
拿起「Silencio」。
「………看來真不湊巧啊。」
雷歐苦笑；克洛斯的行為已十分明顯。
掏出褲後口袋的黑色拳套。
「怎麼了，兩位？難道………」
克莉芙也站了起來，不解的眼神。
「抱歉了，克莉芙，我們先離開這裡。」
克洛斯警戒的語氣。
「他們大概找上門來了。」
全身緊繃，克莉芙說道。
「這麼快！？」
「…………或許；………如果屬實的話…………」
緊握「黑龍牙」製的劍鞘。
「………我突然有些了解那個混球，為何問我『你應該不是本地人』這樣的問題………」
「看來這個城市的和平，是有內幕的。」
套好拳套，也調了調槍套的肩帶，雷歐提出了負面意味的揣測。
不用多說，克莉芙轉身，朝掛在門邊衣架的斗篷走去。
啪。
雙手互槌了一下，雷歐問道。
「……聽的見什麼嗎？」
克洛斯搖頭。
「這裡是旅館，不是什麼遺跡內啊………腳步聲形同在夜市一樣，又多又吵…………」
下一瞬間。
鏮！
雖然只有一聲，但已經大到傳入兩人耳裡。
金屬碰撞！
〈門口！！〉
兩人同時轉身！
克莉芙正在整裝，也因剛才聲響而突然停止動作。
而她正站在門前。
三人目光交集。
「後面！！」
雷歐大叫！
克洛斯則早已往前衝去…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