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屠龍


已過酉時(晚上七點)。

劉伯懷正炳燭夜讀到史記“扁鵲倉公列傳”中的醫例。忽聞家裡僕人在書房外敲門。

「是誰呀?進來罷。」劉伯懷將正書冊放下。

一名僕從小心翼翼的打開門。「老爺,養心殿的胡公公在廳裡候著。」

胡公公?劉伯懷心中揣測,胡公公此刻怎會到他府上來?難道…宮中有變?

「備衣。」

著衣後,劉伯懷三步併兩步的走至大廳,見胡公公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,神情自然,絲毫不帶緊張的氣氛。

劉伯懷見狀鬆了口氣,向胡公公一揖道:「胡公公。」胡公公是養心殿的總管,一直都跟在皇上身邊,深得信任。別說是御醫了,就連當朝宰相看到了他,也得擺出一付好臉色

「呦,劉大人。」胡公公放下茶杯,站起身。「打擾了。」

「哪裡,胡公公怎麼得空前來?」

胡公公對劉伯懷的下人看了一眼。劉伯懷頓時領悟。

「你們都下去吧。」

「是。」

稟退了左右後,胡公公方說道:「皇上有口諭。」

劉伯懷急忙拍了馬蹄袖,跪下道:「聖恭安,劉伯懷接旨。」

「著御醫,劉伯懷隨養心殿總管太監胡全,速至魏東亭宅邸,不得有誤。」

「謝皇上。」劉伯懷三拜後起身,將馬蹄袖翻回。

胡公公一把抓住劉伯懷,低聲道:「皇上又吩咐此事萬萬不得洩漏出去,劉大人知道規矩罷。」

劉伯懷已是滿頭的冷汗。「在下知曉宮中的規矩。」

「那麼咱們走唄,去過了魏府皇上還等著我回去覆旨。」

「是。」劉伯懷很想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但他知道,在北京城,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不利,所以話到了口中,又實實的吞了回去。劉伯懷吩咐長僕將出診箱備好,便默默的隨著胡公公出門上了馬車。

胡公公打小便在宮中伺候皇親國戚,察言觀色是在宮中必備的保身之道。此刻他見了劉伯懷的臉色,便使著鴨子嗓,笑道:「我說劉大人吶,您就別臆度了。說句貼心話,瞧著皇上的氣色,這不像是打緊的事兒。您只要好好的將差事辦妥了,皇恩浩蕩,自是重重有賞。」

「是,在下豈敢。」

他們默默的聽馬車穿過西街,直奔魏東亭府上。不到一頓飯的時間,車夫便道:「胡公公,到魏大人府上了。」

胡公工作了個手勢。「那劉大人,請。」

「不,胡公公先請。」

胡公公跨下馬車來,見魏東亭府上的人已經站在門前候著了。

「胡公公、劉大人裡邊請。」魏府的門丁道:「魏大人在西廂候著,小的給您帶路。」他打開高聳的朱門,挑著燈籠望裡頭走去。

劉伯懷跨過高高的門檻,走進魏東亭府裡。京城是個大染缸,而且誰只要一敲這染缸,那想聲便會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。劉伯懷對這位魏大人早有所聽聞,都說他是皇上身邊的重臣,早晚要封做一方大吏。而這座典雅的宅子,便是皇上欽賜的。

他跟在胡公公和門丁的後頭,到了西廂。門丁走上前去:「主子,胡公公到了。」

從門的那一頭傳來雄厚的嗓音:「快快請進。」

門丁將門打開:「請進吧,兩位大人。」等他們進去後,便將門輕輕的闔上。

劉伯懷偷偷的打量著這位天子近臣。魏東停身高長超過八尺,虎背熊腰,相貌堂堂。最難得的事他一雙清亮的雙眸,透著智慧曖曖內含光。這是在武臣中顯少看見的。他雖年輕,但舉止頭足間透著一股權威,氣勢雖大,卻絲毫不顯架子。此時他正和胡公公說道:「人在裡頭,由丫環們伺候著。」話畢,轉過頭對劉伯懷道:「有勞先生了,請。」說著便領著他們望內廳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