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拉那市市立中央公園〉
就是今天。
克莉芙一一清點著行頭,慢慢地收拾著自己的背包。
〈.........她整個上午通常在忙,所以大約下午兩、三點的時候就可以了,........拜託妳了.......〉
這是他人的請託。
〈當然,我從來不耽誤時間的。〉
這是自己的承諾。
而現在這些話語,正面臨著重大的挑戰。
看著門外正在交談的「CRON」........對他們而言;
這只是日常小事吧。
〈『守護夢想』〉
心中默念著,克莉芙永遠都不會忘記黑豹的話。
..............收著收著,背包內自己的預備皮鞭上,纏著一條純白色的手帕。
輕輕地解起,纏住右手腕。
〈......我的夢想,絕對不會只是隨性任意的胡鬧而已。〉
〈我會成為『吟遊詩人』的。〉
拉緊背包,克莉芙下了決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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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就是今天。」
「......你已經說三次了。」
待在房門外的兩人,各背靠一面牆,對立互看著。
「我之所以強調『今天』,是因為『今天』應該會相當特別。」
手指推著黑色墨鏡,克洛斯說道。
「『特別』?」
調著左輪板機,雷歐問道。
嘰...........喀。
轉著滾輪,合上;舉起斗大的槍管。
瞄準克洛斯的額頭。
吱..............
板機因為雷歐的指力,微弱地顫動。
「除了辦完工作,還在想點『特別』的?你挺閒的啊?」
「哪裡『特別』,我倒想聽聽。」
板機的聲音擴大,離滾輪也越來越近。
「說吧。」
「唔.............還不知道。」
咑!
板機的空發撞擊聲,連同克洛斯的傻笑傳到雷歐的面前。
這是雷歐早已習慣的幼稚回答。
「第六感有時會欺騙人的。」
雷歐低著頭,說道。
克洛斯不將雙手自大衣抽出,連著大衣衣襟左右撇開,表達不置可否的立場。
「很抱歉,我只有第六感。」
雷歐這回將槍口壓著克洛斯大衣內那包著繃帶的胸膛。
咻!
空氣的螺旋;子彈的自動氣塊填充。
「這種回答,更令我生氣。」
「那斃掉我吧。」
「哼,如果光扣板機就能洩恨,你早躺平了。」
唰!
消失的手腕一瞬間將左輪套回。
「我說過了,還有工作等著辦。」
克洛斯痴呆地點頭。
「嗯,你說過的,『工作至上』.........嗯.........」
而且還在盤算某件事。
「哦..........不過現在有沒有空?克莉芙還在整理行李。」
「?」
「陪我練個拳,你教的『推手』我學不太上來。」
「................三十秒。」
雷歐只是低著頭,連克洛斯都不瞧一眼。
「太感謝了。」
同時克洛斯微仰著頭,右手腕抖了一下。
側身。
呼~
向前擊掌!
啪!
雷歐的右手掌飛了起來,掌背狠狠抵住對方的掌擊。
「推手」開始。
克洛斯的掌背順著雷歐的手臂使勁滑去,向右一壓!
但落了空,對方被施壓的手臂拐了下去,情勢馬上逆轉。
雷歐同樣「粘」住克洛斯的手腕處,推了回去。
克洛斯開始反擊:在對方推來的同時,手的重心移開......
但是對眼前這一位「修練隱士」來說,沒啥威脅。
呼。
「粘」著克洛斯手掌上黑色皮毛的掌背,轉回對方掌心來推擠。
於是,黑豹的身體重心還是崩解;輕輕地搖晃。
在「推倒」之際,雷歐竟然收回了壓力。
兩人的手腕「粘」在克洛斯胸前。
雷歐放棄了將克洛斯「推倒」,終於抬起頭來。
嘴角浮起了笑容。
「最後一次機會,『迴』再使快一點。」
克洛斯灰暗的臉色轉好了一些;快速重整掌勢,推回掌心!
「不是叫你練『迴』嗎?」
沒好氣地回答。
掌心迴旋,放鬆,隨著前方傳來的勁力,向後「提」起克洛斯的手腕。
「啊。」
克洛斯心想糟了,「力」的方向已經被他「提」去......
下一刻,手臂突然傳來壓力,直至肩膀。
碰。
被「推倒」的克洛斯,撞回背後的牆上。
緊皺眉頭,看著戴拳套的手掌,還是「粘」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上!
「才二十秒,我很失望。」
感嘆中的「修練隱士」。
「我更失望。」
啪一聲,拍了一掌回去。
收回手的雷歐恢復原來的姿勢,靠著牆,插著口袋,低下頭搖著。
「如果有你『拔刀』一樣快就好。」
「我是很想。」
克洛斯的肩膀垂了下來:豈有此理。
自己的拳速是越來越快沒錯,問題是比「推手」,從來沒贏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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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兩位,我準備好了。」
套著旅披的克莉芙終於出現。
「休息了很久,似乎都快要忘記委託的『曲子』怎麼唱了。」
金色、太陽般的長髮格外地耀眼,這是「吟遊詩人」的氣質。
剛輸了「推手」的克洛斯紮實地看了一眼。
〈呼......很好。〉
「我們走吧。」
面對陽光般的氣質,重新振作起來,回頭往木廊盡頭的階梯走去。
「他在等妳。」
雷歐和緩地道。
「........你想太多了。」
克莉芙若有所思地搖了頭,隨著克洛斯快步地走去。
〈我知道今天哪裡特別了。〉
「你們會非常特別。」
雷歐輕鬆地喃喃念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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晴朗的天氣,高遠龐大的積雲,藍天,與爽朗的太陽。
拉那市的城門一如往昔般的繁忙、火氣與人氣。
拉那市的城牆基本上是非常的高大,大約有十公尺左右,厚度則近兩公尺。
材質是深黑色的熔岩石,這是精挑細選的「堅硬」。
這應該是好巨大的國家預算,用於守邊的大城當然不為過。
好像是因為兩百多年前的「第三次種族戰爭」。
聖西曆1745 ~ 1801 年。
人與獸人的相爭與屠殺;混亂的年代。
同時,禽族獸人被滅種的時期。
峇啦............峇啦............峇啦.............峇啦...........
身旁旅人商隊的馬車慢慢地向前移動。
帶著白色鴨舌帽的雷歐,看著五呎高的城門,與門外接受檢查的旅人商隊。
翻著腦中的歷史文庫,想著無窮的過往歷史。
如書本般,一本一本地挑出,一頁一頁地研究。
〈.........得去逛逛圖書館;「考古學刊」出到哪一期了?〉
「你應該帶本書出來,才不會無聊到去研究石頭。」
克洛斯低著頭,由雷歐身後旁走過。
同樣地,克洛斯一身深色的軍用大衣,靠在黑色狹長鼻樑上的古式墨鏡,戴著跟雷歐借的綠扁帽。
輕輕吐著氣,散發身體的燥熱;獸人大部分是沒有汗腺的。
若不是工作的需要,大衣早已掛在手上。
「知識有何用處?聰明有何用處?機智有何用處?」
克洛斯仰頭面對黑色的磚牆。
「該死,歷史證明,金錢與武力通常最有用處。」
雷歐沒有回答。
對於克洛斯無來由的「文章」,沉默傾聽為最好的回應。
「..............喂,東西拿出來啊?」
雷歐喊道。
停步,柱子一樣地挺著,不動如山。
「啊,對喔。」
克洛斯想起了什麼,伸手摸摸右協腹的大衣暗袋。
克莉芙正在與守門的熊獸人應對。
那駑鈍的灰熊,略嫌破舊的全身鎧甲竟然還十分合身。
手上拿著通行證的克莉芙,似乎被刁難著。
「我知道快過期了,但實在趕時間,沒法先在這裡換證,況且。」
克莉芙用力地拍著腰上的皮鞭。
「如你所見,我身上唯一的『武器』只有皮鞭,這應該在許可條文之內吧?」
「罷了罷了。」
這個熊人有點隨便,但還算客氣。
「不過小姐妳後面這兩位要分開算。」
「什麼!?」
又要爭吵一頓。
「呦。」
克洛斯輕喊著,隨手往那守門的丟出一張手掌大的紫色證件。
「幹什麼?你這張是...............!」
熊人睜大了眼睛,這張證件份量很夠。
「老兄,你很行麼。這張『大牌』連我都很少見到。」
遞回證件。
「都有這種證件了......,為什麼不搭『傳送門』?省的我麻煩。」
「過去吧。」
自語抱怨完,手上的檢查表還隨便揮了揮。
看著熊人走回,克莉芙回頭。
克洛斯的大手拿著「國際通行證」,就舉在克莉芙面前。
「為什麼不先拿出來呢?」
克莉芙開始叉腰了。
「我想妳靠自己會比較『自然』。」
〈那你為什麼笑的如此『不自然』?〉
「睜眼說瞎話。」
雷歐差點拍掉克洛斯頭上的綠扁帽。
「忘了拿就老實說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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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面上灰白色的石板地依然不斷地反射熱量,為之扭曲的市街景色有些模糊。
「我與這個地方挺有緣的。」
克洛斯拿起扁帽,感受著前方「拉那市市立中央公園」中飄來的清新微風。
在遇見克莉芙之前的兩個多月來,平時除了街上散步外,就是到中央公園來繞圈子。
中央公園十分龐大,大約佔了五分之一的市區面積,同時是拉格斯公國第三大公園;最大特色就是植滿了大群狀似一般松樹的「常綠亞樹種」,據說有吸收城市熱量的功效。
「常綠亞樹種」實際上還有一個功能:安定四周空間的魔源反映---也就是魔法的使用。
它並不是真正的植物,而是加以魔源合成的人造生物,會根據周圍的狀況來吸收或排出魔源物質:當有魔源聚合,類似「施法」的反應出現時,四周「常綠亞樹種」會開始吸收魔源以抑制;等到反應停止才會再度排出;這是在不容易管理的龐大園地中,自治隊用來維持園內「治安」的方法之一。
畢竟「人力」與「法力」所可能造成的相對破壞程度,差的太多了。
「一定要經過這裡嗎?」
雷歐仍然低著鴨舌帽。
「如果照克莉芙所說的地址,就只有這一條;那一帶可是高級住宅區。」
現在的克洛斯,就是一張地圖。
雷歐對著克莉芙問道。
「妳那一天是走錯路了,對吧?」
克莉芙拉下遮陽頭罩,無奈地點頭。
「南區都走到西區去了.......卻還在公園裡來回繞半天;我也真是的。」
「可見當時那些人跟蹤妳有一段時間了;......他們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妳的『目的地』。」
不知是否因為石板地的強烈反光,雷歐閉著眼睛,如此說道。
「不然大可在附近守株待兔,等獵物自動上門。」
「這麼說。」
克洛斯戴回帽子,墨鏡後的眼神豁然開朗。
「他們知道『妳一定』要經過中央公園。」
「自然他們更知道『我們也一定』要經過中央公園。」
雷歐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。
「但,這麼『簡單』嗎?」
簡單到只要用「武力」排除一切即可。
「他們」的妨礙不會出現在南方高級住宅區或任何明顯的地方。
而是「拉那市市立中央公園」。
「『簡單』就好,我不想考慮太多。」
「任務:『排除一切接近委託人的物體』;對吧?」
克洛斯對著不發一語的兩人,說得如後院閒逛一般地輕鬆。
〈所以都是變成我在「考慮」〉
雷歐還是吞回即將出口的句子。
「這是有許多廣大隱密處的地方.......比街上暗巷更有動手的時機。」
克洛斯竟然也笑了。
「猜猜看,有多少人會來?」
「你們會怎麼做?」
克莉芙往前數步,手腕不自覺地擺在腰部的皮鞭上。
「『排除一切』。」
將鴨舌帽轉了方向,雷歐重複了剛才的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