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屠龍
一百年前 華山論劍
在華山之巔,風是冷的。就像東方白的心。
他閉上眼,感覺到狂風在他身邊打轉,捲起塵沙如浪,輕打著他的臉頰。
但是卻掩不住土裡的熱血。
東方白睜開眼望著倒坐在地,緊握著雙手的邱長青。
邱長青雙手筋脈盡被挑斷,流出涔涔的血水。在此的五嶽十六派都知道,邱長青至此以後都與凡人無異,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。
一個豪傑和一名凡人的差距也不就只是這一線之遙嗎?
東方白手中的劍慢慢的熱了起來,發出紅色的光芒,“赤鴻劍”已紅如血,急著要痛飲。他將劍緩緩舉起,指向邱長青的咽喉,卻遲遲不發。
他自小等的,不就是這一刻嗎?東方白想要邱長青死,但是邱長青又一定不能死。
可是邱長青不死,他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報?
在一旁的邱寧望著東方白,淚水湧進了眼底。她知道,邱長青之所以不能死,都是為了她。因為他當初向自己許下的誓言。
因為邱長青是她的父親。
華山上的五嶽十六派,沒有人出聲。他們都直直的望著那把赤紅的劍。
那把“天下地一劍”。
東方白看進邱寧的雙眸,充滿了柔情。他將赤紅劍反手插進土內:「你走吧。」
邱長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,望著東方白的眼底,藏著的不知是悲傷亦或是慚愧。他轉向她的女兒。
邱寧卻別過臉去,暗自掉下眼淚。
邱長青苦苦的長笑一聲便疾馳而去,在他離去的那一剎那,滴落在地的竟不是他的血,而是他後悔的淚。
邱長青就這麼的走了,卻沒有人追。
東方白放走的人,誰敢追?
東方白走向邱寧,執起她的手,二人無語的步向下山之路。
人要走了,那劍呢?
東方白停住他的腳步,望向在場的五嶽十六派。今天他廢了邱長青,但是他廢的了天下所有的偽君子嗎?他嘆了口氣,輕輕的道:「“赤膽忠義,飛鴻如星”。這是上若少了赤膽,徒有飛鴻又有何用?」右手輕輕一揮,赤鴻劍折於眾人眼前。至此,上斬皇親下滅草莽的赤鴻劍,卻也中難逃世俗的恩恩怨怨而長埋。
但無人嘆息。
當眾人回過神時,東方白早已帶著邱寧不知去向。只剩黃沙狂風在這華山之巔不停的刮著。
此刻,華山上的英雄好漢不禁心中泛起一陣感慨。感慨著他們這些年來的紛紛擾擾到最後,究竟還剩下了些什麼?
清康熙二十年 冬
古道上有人唱著:「世間豈有不老人?唯只江山永安存。西風紛雪染蒼鬢,春陽花開歲無痕…」
北京城不論歷經了多少的戰亂,依舊是這麼的繁華。元朝的鐵木真,就是由北京城的這條古道上,取了中國的天下。而幾百年後,江山未改,人是全非。鐵木真的子孫在西北,而入主中原的,確是愛新覺羅氏。
此時在這條古道上的,除了唱著歌的樵夫外,還有兩名穿著華服的青年,和一位粗莽的狀漢。
「主子,這樵子語出不俗。」較高的青年說道。
為首的那位青年把玩著拇指上的翠玉班指,腳踏黑邊牛皮靴,面冠清朗雙目如星。身上著的是寶藍的綢緞,批的是上好的貂毛。他慢慢的答道:「是不俗啊。」
那樵子經過他們身邊時,繼續唱道:「懷攬萬里英雄塚,嚐盡古今兒女情。河川若真催白髮,定是戰火擾紅塵。」
「懷攬萬里英雄塚,嚐盡古今兒女情…」為首的青年低吟道,若有所思般的望著樵夫的背影。
粗黑漢子見狀,低首問道:「主子要是中意此詩,何不派奴才向前詢問?」
他笑了笑,搖手道:「不必了。」
「主子,百姓豐衣足食,方才會想要往書裡鑽。」那高挑的青年道。「主子鴻福,教化萬方。」
「東亭你說的是啊。」為首的青年停下腳步,精神亦亦第看著他們倆。「去年尾,平吳三桂時祖母也曾說過,王者之道,總歸教化萬方。」他繼續道。「當年鐵木真率鐵騎,就是由這條古道放馬中原,憑的就是宋朝王道淪喪,民心不統。若能擁得民心,哪怕是百年千年,萬年過去,還是大清的天下。」
「主子聖明。」
「今兒不在宮裡,不要這多規矩。」他擺手指向聳立在前的北京。「咱們進城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