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誠熾說好了晚上到，但事實上我在下午就回來了。
閉上眼睛，睽違已久的空氣呼吸起來一如昔日的清新，
但是細看之後會發現，記憶中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。

學校仍舊是學校，校門也沒有多大的變動；
但是踏進校門的那一剎那就讓我徹底的失望了。
離開這麼多年，我並不期望它會完全沒有改變，
可也不是像這樣變得陌生、變得疏遠。

以前在教室後的一片空地，現在又蓋起了新的教室；
過去我和瑞弘一起待過的、最偏遠的那間教室的採光也受到了影響。教室的門不再像以前那樣爛得一踹就能開，現在學校的設備費比以前充裕很多。

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，看著這樣乾淨的校園，我卻一點喜悅的感覺也沒有。

操場上，幾班學生排列整齊地在做操，沒有人亂跑。
曾幾何時，我們學校的傳統變成了這樣了？
我回頭看瑞弘，他輕輕地笑了笑、聳聳肩─
他也想到了過去那段打鬧嘻笑的日子。

現在我所站的這個地方還是我的學校嗎？我這樣問自己。
全然陌生的制服、木偶般聽話的學生、一棟棟我不認識的建築─它不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地方了，不過是名字相同而已。

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回到我和宗平一起走過的地方，比起我和瑞弘一塊兒念的這所學校，我離開那?更久了。明明知道它一定會有所改變，卻還是期待著看到那熟悉的校園。

然而我還是失望了。

走在變得新穎的校園裡，我覺得好冷好冷。
我曾經和同伴們一起跑過的那些地方，如今都已改建多時。小時候玩的單槓不見了、鞦韆拆掉了、大操場也廢棄了；就連教室，也改建成電腦教室，不再是專屬於我們班的地盤。

我哭了。

因為我發現那熟悉的校園將只存在於我的回憶中，現實中再也找不到了。
我站在和以前相同的土地上，卻感覺不到同樣的熱情、同樣的溫暖。不只是因為景觀改變了，也因為我身邊的那些同伴都不在了，沒有他們，就沒有再走回過去的價值，尤其是沒有了宗平。

我終於不得不承認一切早已變了，只是我一直不願去面對。一直單純地以為大家可以相知相惜、直到永遠，事實是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，昔日的夥伴早已各分東西。

過去，我曾經想過我們可以這樣維持著好朋友的關係，一直到老。可其實大家早已不再像從前那樣關心彼此，而我則是自欺欺人地不去相信。

世界總是會變的，尤其是多年後再回首；很多事你不想相信、卻又不得不信。我的懦弱卻一點也沒有改變，怪不得瑞弘火大的時候總會罵我是笨蛋。

或許我真的很笨吧？
明明知道兄弟們可能都認為我是背叛了他們的人，卻還是回來了。

但是，對我來說，承受這些是應得的。
過去我沒來得及為他們做到的，就在現在補足。
以前我沒有能力幫助晏賓他們走上正途，現在我不想再留下更多悔恨。

走在幾年前我天天走的路上，感受到周圍敵視的目光及竊竊私語。誠熾大概沒告訴他們我會回來，可能是怕會引起他們太大的反彈。他們尊重宗平，可不一定尊重我，再說現在守在外頭這群孩子我從沒見過。

儘管如此，我還是順利地走到了昔日住的地方，沒受到阻撓。

誠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巧均坐在他身邊，激動不已。我驚喜地發現會議
室裡圍坐了一圈的人，每一個我都認識。

政賢、之琳、紋彥、亞晴、愉渟、晏賓、孝和、佩凊、
文志、麗真、允銘、阿祥、瑀珊、還有─

我的哥哥，子琪。

「小竹，歡迎回來。」
站起身，子琪向我伸出手，這樣說道。

宗平，我終於還是回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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