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話

慕容如冰和華離開以後,只剩下世平和阿秀、阿珣在端木家。
雖然說偌大的房子裡安安靜靜地很奇怪,世平倒滿喜歡這種安靜。
隨手翻翻放置在茶几上的雜誌,世平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。

不過,在慕容寒與洛茵的婚宴現場卻是完全相反地熱鬧非凡。

原來請的客人就不少了,再加上慕名而來的人,把會場擠得水洩不通。
別說慕容家本就有名,在洛家背後支持著的端木家也非等閒之輩;一群擠在這裡湊熱鬧、瞎起鬨的人全是想一睹新郎、新娘丰采的。

端木修和洛齊站在入口的地方,很容易地就看見了台上的慕容寒和洛茵。
不同於台下的記者們,他們對今天這對準新人可是了解得多了。

端木修看著慕容寒勉強的笑容直皺眉頭─既然不想娶就別娶嘛,又沒有人強迫你結婚,搞什麼啊?

洛齊盯著洛茵淡漠得看不出表情的臉,試圖猜出妹妹在想些什麼─她知道慕容寒和世平的事,理當不會這樣做的,除非....

洛齊搖了搖頭,很快地否定了心中的荒唐念頭─妹妹會愛上慕容寒?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。
別說他從小看著妹妹長大,從未見過她有任何動心的徵兆;就他平日與妹妹的談話,也感覺得出來她對男人徹底的失望。
如今絕對唾棄男人的人居然也要結婚了?怎麼可能!

洛茵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台下的記者,隨口亂掰地回答著他們的問題。什麼情啊愛的,那些問題實在是幼稚無趣地讓她想大笑。

看到端木修和兄長一起進入會場的時候,洛茵已經有了警覺。端木修的來勢洶洶,是為了替世平討公道吧?而兄長不諒解的眼神....

洛茵有些心虛地低下頭,還是該先和兄長商量過再走這一步的。只是,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啊,慕容寒早一天明白,世平就能早一天解脫。

也是因為如此,她才會那麼快答應慕容巧,有關結婚的事。

對慕容寒這個死腦筋的傢伙,洛茵是恨不得拿鐵鎚敲醒他的。要不是顧忌世平不願讓慕容寒知道他的過去,她早就逼出慕容寒的真話了!

她不喜歡耍手段,但也沒辦法了;只希望世平那邊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啊....

慕容寒臉上掛著有些僵硬的笑容,勉強打起精神應付記者。

眼前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夢,連一點點真實的感覺也沒有。
決定要結婚以來的幾天他都是恍惚渡過的,不能說沒有後悔,但一想到世平那個晚上的淚顏,就加深了他的決心。

如果說這樣做可以讓世平得到真正的幸福,慕容寒情願退讓。再讓世平待在自己的身邊,他很怕有一天他又會克制不了地傷害世平。把黯淡的情緒掩藏起來,一如他平常所做的,流露在外的只剩冷漠。

慕容冷雲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,冷眼看著台上的新人。
她不會否認自己是帶著有點看笑話的心情來的,畢竟是兩個冷冰冰的人要結婚,她怎麼看怎麼奇怪。
對洛茵本就沒什麼好感,慕容冷雲從不了解她的想法,也無需了解。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,她想知道洛茵真正的企圖。

上官蘭昀腳步有些不穩地走向慕容冷雲,「冷雲!」

慕容冷雲不耐煩地回過頭,她最討厭有人在她想事情的時候吵她!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發現那聲音出自好友之口,她只好把話吞回肚子?。

「蘭昀,妳怎麼也來了?」

「巧姨把喜帖寄來了,我能不來嗎?不過我倒真沒想到,寒會和洛茵在一起。我一直以為寒是那種能單身就絕不結婚的人哩!」

上官蘭昀在慕容冷雲身邊坐下,語氣中滿是祝福與期望。
她知道好友們遲早都會結婚的,只是沒料到慕容寒這麼快就定下來。

「哼!誰都沒想到吧?我還以為哥會跟世平一起呢,沒想到他還是丟下世平一個人,為了逃避而和洛茵在一起。」
慕容冷雲每次一氣起來就口不擇言,這次也不例外。
誰都看得出來慕容寒對世平的關心超乎尋常,就她那個死腦筋的哥哥和太過單純的世平還不懂!

「世平?」
上官蘭昀疑惑地重複著這陌生的名字,她覺得慕容寒和洛茵看起來感情不錯啊,怎麼會又扯上別人了?

「冷雲,巧姨在找妳呢。」
慕容夜走了過來,拍了拍怒火正熾的慕容冷雲。
他是一大早才被慕容巧通知不必上班,到這裡來幫忙的。

「你去幫她啦,我沒心情。」
慕容冷雲瞪了慕容夜一眼,咬牙切齒地說道。
不是她故意排斥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慕容夜,而是她們實在不投緣!

「好吧。」
慕容夜聳了聳肩,不置可否地離開了。
他可不會笨到在慕容冷雲生氣的時候去惹她!
倒是,他剛剛聽到的那個名字─『世平』,他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....

而慕容冷雲一直等到氣消了,
才開始向上官蘭昀解釋有關世平的事。

端木愛淩徘徊在婚宴現場的門口,猶豫著要不要進去。
她不是不願意給予這對新人祝福,只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。
直到被派來招呼客人的慕容夜看到了她,才把她拉了進去。

而南宮宇誠,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在現場。
他一大早就開車到端木家附近,絲毫不放棄任何可能接近世平的機會。
等到端木薰、端木愛淩、端木修和洛齊陸續離開,南宮宇誠的心情也跟著愈見雀躍....

端木家。

世平翻完了一本雜誌,抬頭看看牆上的鐘,有些納悶慕容如冰和華怎麼去了那麼久?

百般無聊之下,世平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,想找個節目看看。
他隨手亂轉了好幾個頻道,都沒找到他想看的,就在他想關掉電視的時候,卻被他正巧轉到的畫面駭住了。

那個人,他絕不可能錯認的。

畫面上那個面帶微笑、身著禮服的人,就是慕容寒!
可是,他為什麼會在那樣的地方,還....笑得很開心?
世平錯愕地盯著畫面裡的人,這樣的慕容寒讓他覺得好陌生。

而慕容寒身邊的人─世平臉色慘白,那同樣是他熟悉的面孔─洛茵!世平咬著嘴唇,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─慕容寒要結婚了?他要娶洛茵?

所以,那幾天慕容寒對他的疏遠就是因為要準備婚禮?
慕容寒之所以把他送回端木家,也是為了方便他們行事嗎?

畫面裡記者祝福的旁白,世平已經聽不見了。
他不敢相信,慕容寒居然連提都沒跟他提一聲,就要結婚了。那一晚發生的事,他還牢牢記在心底,而慕容寒卻....

世平忍不住掩著臉哭了起來。

他還在奢望什麼呢?這結果不是他早就料想到的嗎?
豁然發現以前自己想的根本就是自欺欺人、根本不可能實現的。

說什麼只要能在慕容寒身邊、只要讓他覺得自己活著有價值就好了,其實那都是他騙自己的話,他明明就知道那不是他真心希望的....

可是,要承認心底真正的念頭有多難哪?
他一直不願去想、不敢去想,怕發現自己其實是那麼骯髒污穢。但他終究是逃避不了,曾被烙上的烙印一輩子都會在他身上,甩也甩不掉。

世平雙手環抱自己的身體,顫抖著縮在沙發靠扶手的一角。他想了好多好多事情,多得讓他又開始害怕了起來。
現在不管慕容寒還要不要他,他都不可能再回去了。

他終於認清自己根本不值得被愛,是註定要孤獨一輩子的。

是啊,他苦笑著自嘲,有著那樣灰暗過去的自己,配得上誰呢?看看畫面?的慕容寒和洛茵,雖然他不想承認,但他們站在一起真的很好看。

那他呢?他到底算什麼?

他緩緩離開沙發,面無表情地走到樓上,毫不介意電視沒有關。走進他的房間,在端木家住了快七年的回憶湧上心頭,教他淚落得更兇。

他知道這樣很自私,但他還是希望薰哥他們可以諒解他為什麼這麼做....

當慕容如冰一手拎著一大袋材料、一手拉著華回到端木家時,見到的就是這樣教他們震驚的一個畫面─

世平側身臥在床上,唇邊的微笑教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,
而原本雪白的床單,則被世平的血染成鮮紅....

慕容如冰一驚,鬆手將買來的東西全掉在地上。

幸好華仍是鎮定地叫阿秀通知救護車來,同時先就他所能地替世平止血。
他不清楚世平割腕的真正理由,不過八成跟慕容寒脫不了關係。

救護車很快就來了,一向寧靜的端木家也籠罩在一片噪音之下。

華暫時連絡不到端木薰或端木修,只好交代阿秀她們晚點再通知。而他自己,則帶著慕容如冰,陪同世平到醫院去。

慕容如冰憂心地看著臉色慘白、陷入昏迷的世平。

她不該離開的,她出門前,世平還是那樣活生生地對她笑的啊!上回她陪世平去醫院,只是去做檢查、動手術,她也沒怎麼擔心。可是這次....再看了看世平,慕容如冰低下了頭。

她真的希望,世平不要有事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