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ㄧ

〈這就是現實〉



正當下午時分,克洛斯一個人戴著墨鏡,如同散步似地「逛」向拉那城市中心的冒險者協會去。 

拉那城是拉格斯公國的邊境大城;此乃出入公國的重要城市,所以極為熱鬧,街上行人很多,種族之間也相當複雜;而拉格斯一等遺蹟就在此城市東方的一個小山丘上,克洛斯及雷歐早上進入,出來時已經是中午了,而按照之前的約定,雷歐先在旅館休息,克洛斯則去冒協找工作。

現在這個時刻,正是陽光最烈的時後,再加上街道煩燥的人氣,克洛斯覺得有些難受。

他把藍色大衣「小心地」掛在手上;烈日下帶大衣,大概只有自己才幹這種傻事;克洛斯開始後悔為什麼不先衣服放在旅館房間內。

自己調了一下墨鏡,看著人來人往,自己的步調反而顯得相當悠閒。

他一直有這種嗜好;不論空閒或有工作時,總會找時間在街上散步。

觀察各式各樣的人種,人們的面貌、人們的工作、人們的生活………。

一個人安靜地環視著芸芸眾生,總覺得能得到些許啟示………。

來這裡也有兩個月了,克洛斯也把這個城市「巡」的十分透徹。

走遍大小街道,克洛斯開始喜歡上這個城市來。

最起碼的,種族之間相安無事,治安良好,在這個混亂的時代,已經是相當難得的事了。

穿過中央公園,來到了東商業混合區〈市中心東區〉,城市中最熱鬧的地方;商店、酒館、辦公室、事務所等林立,來往人群更為複雜;人類、獸人,甚至連稀少的龍人也有。

可能是此地的遺蹟之故,吸引了世界各地人們的聚集。

走在熟悉的石版路上,克洛斯來到了此地的冒險者協會:一棟四層樓高,以紅色煉瓦蓋成的復古式建築。

雖然沒有招牌,但人們都清楚此建築的意義------全世界有超過上百個的冒險者協會,不論其規模大小,都是採用這種獨特的建築形式。

冒險者協會的會員包括了全世界大約百分之八十五的冒險家----這是個極為龐大的數字,事實上也有其必要;這基本上算是個半營利性機構,負責接受及仲介工作而從中收取傭金〈此乃協會最主要的收入〉;或傳遞訊息供冒險家們的參考依據;但,協會對其會員並無太大的約束力。

當然,協會會員之間必然有實力上的差別,而影響到各人能取得工作的多寡及難度,稍有名氣的冒險家甚至能接獲外來主動的委託;便產生了等級制。

等級大略分為:E、D、C、B、A及S級,分級憑藉著各人冒險足跡的分布、工作的評估、及對於世界各國與各行各業的供獻〈這一項通常決定於最高級----S級的取得〉,或些許「道上兄弟」們的評價。

在這個「WILD EARTH」大地,乃為實力至上,弱肉強食的世界;自然界的絕對定律。

克洛斯站在協會的開放式大門前,在外頭即可看見大廳內人潮洶湧,熱鬧非凡。

看見這種情形,克洛斯反而陷入沉思之中。

在他心目中認為,「冒險家」這個身分,所代表的意義就是無拘無束,如風一般隨意地飄揚旅行直到世界盡頭、生命之末;而現在卻變成如此氾濫的「職業」了。

雖然克洛斯也認識許多出色的冒險家;這當然包括了那非會員的「百分之十五」之內,但那畢竟總是少數。

空有「冒險家」名號卻從未真正行「冒險」之實的傢伙,實在太多了。

最諷刺的是,來找工作的自己也竟然位於這種「金字塔」階級關係的頂端之處。

「這就是現實嗎?」

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豹頭戒指。

苦笑。

當初為了自己的夢想全力以赴,為了不再後悔………,但沒想到竟會有如此的結果………,對吧?

雷歐。

但自己卻不曾懷疑,因為這些外來的評價根本是多餘的。

他相信自己的存在絕對有其意義,自己的能力絕對能做些事情。

他絕不會,也不能,讓自己感到無力。

為雷歐、為自己所愛、為未來所能邂逅的人們。

他不願再失去任何事物。

痛苦的過去。

破碎的心靈。

遙遠的記憶。

永恆的約定。

〈我做得到。〉

克洛斯如此堅信。
 
 



 
 

雷歐輕輕地把書合上,放在床頭櫃;打了個呵欠,走到窗戶旁,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;往下一瞧,旅館的樓下即是酒店,門口更是顯得熱鬧。

夏天的太陽依然高掛,但遠方的微風卻帶著些許潮濕。

「快下雨了……。」

喃喃自語地,走回床角,把自己的灰色帆布袋打開;書、生活用品、手套等等;雷歐拿出大約有一個手掌大,香煙盒般的黑色盒子,放在手上惦了惦,放在床上。

「………也該保養了。」

話盡,順手拿了布及清潔用品;再把放在左側腹槍套的「謀生工具」------ 一把大口徑的舊式左輪手槍,小心地取了出來。

槍,如同「光石」一般,乃為古魔法科技的產物之一,為一種殺傷力大的物理性擊發武器;但現在的科技力已經無法大量製作;在加上製作精細、費時,技術足夠的工匠實在不多,故數量相當稀少,價格更是天文數字。

而且目前都是以製作「自動手槍」為主,裝彈數多、重量輕也較容易加工。

像雷歐這種「古董級」、威力強、彈數少的舊式左輪,已不復見了。

這把左輪,和剛認識時,克洛斯就有的愛刀 ------「Silencio」,一樣來自於「人類遺蹟」。

此乃兩人合作以來第一次「特級」工作;但首先在遺蹟內部的某個房間發現這個「古董」的,其實就是克洛斯;但當克洛斯把它從拿出房間時………總之幾乎是克洛斯毀了這個人類特級遺蹟,兩人差點葬身此地;這也是克洛斯在考古學界的「罪狀」之一,容後再談。

之後,因為克洛斯的槍法,以雷歐的語氣來說,「爆爛到了前所未見的地步」,便把這把舊式左輪,給了曾經在故鄉學過一點槍法的雷歐。

仔細地清除槍上隙縫間及轉輪的汙垢,擦亮槍身;雷歐把床上的黑色盒子打開;十顆圓筒金屬外殼的子彈,靜靜地躺在盒內的黑色絨布襯墊之中;雷歐花了一點功夫才訂作到這麼大口徑的左輪子彈。

將子彈裝入轉輪內,卡回,準備「裝填」。

雷歐右手持槍,左手撫著轉輪部份,微微地吸一口氣。

咻!手槍四周的空氣轉動加快,雷歐再稍稍集中了雙手上的「氣」,槍身則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;轉輪旁的氣旋聲持續著,光芒略為增強。

子彈的內容,即為高度壓縮的「氣塊」,經由敲擊而射出的「氣塊」比一般弓箭的殺傷力強上十數倍;基本上不論何種槍都有「自動裝填」的功能;普通人只要集中精神,槍身會自動感應而開始集氣;但雷歐又加上了自己長年鍛鍊的「流氣」,子彈內的「氣塊」密度則會更加結實。

「氣」,乃為一種不斷規律循環的生命能量,與存在於空間中的魔法之源不同的是,「氣」的波動即代表了生命之存在;若無生命,「氣」即殆盡;許多東方武術的基本理論都是建構在這之上;「氣塊」就是這種能量的結晶。

對雷歐而言,擁有拳法家身份的他,這種些微「運氣」,只是初步中的初步而已。

呼!「氣」的回旋停止,光芒慢慢地消失,「裝填」完成。

雷歐躺回床上,把玩著手上的左輪,同時回憶起剛才遺蹟內發生的事情。

人類的工藝品,竟出現在龍人的遺蹟之中?兩者有何關連?……這些問題不斷地在腦中盤旋。

龍人與人類的歷史的卻有重疊之處,但就目前所有的文獻、古地圖來看,兩者似乎「不可能」互相往來。

龍人發源於西方大陸,也就是拉格斯公國所在地 ----- 吉那大平原上。

而直至人類古文明〈發源地與極盛時期皆為於中央及東方大陸上〉消失為止,這塊大陸因過於邊陲,還仍未被發現,兩者如何互相往來?!

如果兩人在遺蹟內的發現屬實,那許多歷史推論將全盤瓦解。

〈需要聯絡很多人了………,但目前……〉

雷歐一想到如此,開始煩惱不已;自己是個非常討厭麻煩的人,但為了自己所要追求的………。

突然,想起了克洛斯。

生死與共的戰友。

在他身上,終於發現了自己的道路。

於是,為了追求身為「人類」的存在價值。

乃是他年少離家的唯一意義。

他永遠忘不了的那一天,那一刻,使自己遠離故鄉。

把左輪收回槍套,再度坐回窗口,看著街上為了避雨而些許雜亂的人群。

慢慢地回憶。